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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生书城 -> 玄幻魔法 -> 白龟奇谭

正文 第3章 孙氏贤人[1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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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家听他自报了名号后不由得肃然起敬——要知道帛尸梨蜜多罗为西域圣僧,于永嘉年赴中原,逢乱南渡而来,以高风朗致之节闻名东晋朝野。而因所谓“爱屋及乌”,与之有关联的人自然也受到了礼遇。

    “啊,原来是高座门徒,”连一旁的壮年人都立即抢白,“哈,为‘高座众’撑舟,真是荣幸啊!”

    孙稚微笑道:“实在不敢当。‘法’字辈中,我较年幼;与其他师兄弟相较,历练几是最浅;比之师尊,更是不能望其项背……”

    “过谦了,过谦了!”壮年人道,“这天下虽乱,‘达官’却都有官船坐,‘显贵’也有私舟渡。想我们这些靠江水吃饭的粗鄙人,是难得给那些‘达官显贵’摆一回渡的。居高位者大都讲究门阀身份,唯有佛家还视我们平等。当年高座南渡建康,乘的大概也是这样的民船吧……对了,不晓得师尊近来安好?”

    “高座师尊仍在石子冈修头陀行。”孙稚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壮年人于是转回先前的话茬,“你方才说‘黄龙是东吴的黄龙’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孙稚续答说:“一百年前,吴大帝在位时,于此处见到‘龙磐凤集’的盛景,因而才定都武昌,并且先后改年号为‘黄龙’、‘赤乌’。那‘龙磐’处就是这座江礁,后人称之‘蟠龙石’;‘凤集’处则是背后那武昌东岸开阔地——如今那里也已建起了高台,美其名曰‘凤凰台’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黄释之回头望江南,心中忖度着这些跟姐姐的说法倒似吻合。手中的白龟一直耷拉着脑袋,也象在聆听个中禅机。黄释之小声笑道:“说了半天,我还以为你见过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的确见过……”孙稚又笑答道,“在下原是齐地般阳人氏,十年前随家人南下。渡江的时候看到‘龙跃在渊’。我的兄长孙容,在事后还改了‘思渊’的表字,以示吉利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十年前你恐怕还是个小孩子吧……”黄释之心想,“更何况,那条‘黄龙’现在跑到哪里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孙稚注意起黄释之手中的白龟,转而说道:“你的这只龟也是个瑞兽,可要好好的照顾了!”

    “这是自然了……”黄芪接过话题,“小家伙是我们从商贩那里买来的,花了‘两贯’钱呢!”

    “是哦!何以见得是‘瑞兽’?”黄释之摆弄起小白龟,“我先前还以为姐姐要把它带回家,和**给的这只‘凤凰’一起‘炖’掉呢!”他指了指放在甲板边上的篮子里的鸡——显然这个玩笑是说给孙稚听的。

    然而孙稚却面色凝重起来:“有道是:诸余罪中,杀业最重;诸功德中,放生第一。你既名‘释之’,不如放之。”

    “诶~奇了,你怎么知道我名叫‘释之’?”黄释之还是继续打哈哈,“你是说让我放了这只‘瑞兽’,还是那只‘凤凰’……”显然他是更对眼前的这位俗家产生了极大兴趣,故意这么说。

    “小弟,不许无礼!”一旁的黄芪边听边有意提示。那个壮年人也边支桨边偷笑。

    孙稚不假思索:“当然是说这只白龟了……”仿佛潜台词是说:鸡就免了吧。

    “那就更奇怪了……缘何同是生灵,却要不平等对待,这不是有违你们的佛旨么?”黄释之反诘。

    “呃……”孙稚被问住了。“是啊,六道众生,一律平等。”他想起以前师尊的训诫也是如此依照“佛说”,而当今之世,众人间不单讲究门阀身份,对其它事物也都划等而视。于是又补道:“当然一起放生!”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黄释之作出哭笑不得的神态,“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。还真是有点迂腐呢!知道不,这只鸡是**嘱咐我们带回家给老爹吃的。老爹抱病在床,为何这只鸡就不能先学‘尸毗王’割舍自己,救我老爹一命?却非要照你所说,与小白龟一起求生去……”此时黄释之手中的白龟也乱点起头来,似在表示赞同。连黄释之这样的一位少年都知道“尸毗王割肉代鸽喂鹰”的典故,可见佛教及其义理在这个时代已渐入人心。最有意思的是他的问句里,鸡和龟这些本是畜生道的东西替代了人类,也可以成为主角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孙稚又无语,因为此刻他认为黄释之说得很有道理。本来他大可以同样的方式回问黄释之“你和你老爹为何就不能学佛陀为‘尸毗王’时割舍自己而放它一命”之类云云,但又觉得就算成就了自己完美的“轮回式”的回答,也不一定能够改变面前人的想法。更何况,孙稚深知自己正如之前所述“历练尚浅”,甚至发现了眼前的这位施主比他更具慧根。他至今之所以到处游历,也无非是希望和师尊一样能够对佛性有更多的感悟。本来他就一直对此存有诸多疑问,当他知道的越多,疑问也就越多:两百七十年前,摄叶摩腾和竺法兰以白马驮经来汉朝之后,在洛阳新修了白马寺,佛教教义广泛传播,中土才开始兴起“放生”之说,很多人只知“放生”是脱离五怖罪怨的第一等功德,故而专求此功德,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佛祖要倡导“放生”;甚至有很多人为追求“放生”或者第一功德,特地从湖河里抓来许多游鱼,从山林里捕回百种飞禽,以便选个良辰吉日或者应时事而放还——那就是所谓第一么?如今,他虽然早已知道眼前人叫黄释之,知道自己比释之还要大几岁,却很奇怪本应身为俗人的释之倒比他更有追溯本源的见解。处在这般矛盾和疑问之中,他自然无语可表。

    “孙居士请不要太介意小弟的话。”一边的黄芪终于不得不破坏掉那尴尬的气氛,说道,“他啊,就是这个德行,从小就喜欢犟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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